祁寒这才将对准他面门的臂弩一收,眼中闪过几分促狭。尹礼瘪起嘴,可怜兮兮地嘟哝着:“哼,大伙都说,专打我一个……”
祁寒斜眸觑他一眼,尹礼嗝地一下收了声,不敢再说。
祁寒回过头去,将目光再度凝向远处那道静伫的人身上。眼底的淡漠疏冷渐渐化开,唇边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。
其实,他并不在乎这些人的调侃。这群粗豪汉子,无非觉得他生得好看,喜欢揶揄两句。对于容貌这事他本没什么感觉,除非有人目露邪淫,或是恶语羞辱,才会使他反感。
这群泰山寇比太平教众还要无耻,平日里粗野浪荡惯了,嘴巴不干净,什么都敢说,他早见怪不怪了。
但不知为何,当听到他们调侃他和赵云,祁寒就有点拿不住。
明明知道泰山贼们口不择言,胡话连篇,没有一句是当真的,但他就是莫名被那些话触动了,心绪生乱,五味糅杂。
臧霸控缰掉转马头,赏了昌豨、尹礼一人一记重拳。笑骂道:“兄弟几个自己闹腾也就是了,还要捎上公子。当心被赵子龙拔了口条,再也嚼不动舌根子!”
泰山四寇大呼不服,嘻嘻哈哈又是一阵打闹。
祁寒眼中蕴着旁人无法洞察的浅笑。清澈的一双眼一直飘在远处那道身影上。
隔得远了,看不清赵云的表情。
但光是看到那个人站在绯红迷离的余晖光影之中,就觉得心中一片安定,温暖。
四周风声仿佛都是静谧的。冬日里凛冽的寒意,都为那一抹身影却了步。
赵云青松一般伫在碣石那里,也不知等了多久。大军行进速度缓慢,祁寒心中一动,有些按捺不住,也不顾旁人眼光,轻夹小红马,一路飞驰过去。
赵云见状,骋马迎了上来,眼睛盯住那道念兹在兹的身影,心跳渐渐加快。
他深深呼吸了一口,跳下马背,一言不发,将甫一落地的祁寒重重拥入怀中。
力气出奇的大,竟是不容挣脱。
被他奇异的情绪感染,祁寒心中莫名一酸。
鼻端吸入无比熟悉的,独属于赵云的味道,清冽犹如草木幽气,仿佛瞬间涤走了这些日子萦绕在他呼吸中,顽疾般盘桓不去的血腥气
。
这些日子,征伐兖州,东西奔战的艰辛。鼻息中浸染的血腥味那么浓重,几乎令他夜夜失眠,卧不安枕,睡不安心。
一闭上眼,就是殷红刺目的鲜血和冰冷武器。仿佛有万千死魂在耳畔呼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