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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(1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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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从什么时候开始,那个传闻中的幸福,变成我要从别人手里讨过来。

从父母的认可里讨过来,从上司的赞许里讨过来,从路人的回头里讨过来,从新开的商场里讨过来,从堕落的朋友和孤傲的知己手里讨过来。

从一个男性手里讨过来。

两位保安带着满脸的错愕赶上前来,责问的语气里还腾腾着一种缉拿肇事逃逸者般的兴奋,只不过等他们看见我和马赛堵着一扇电梯门,哪怕不用过多修辞和描写,他们也能瞬时领略到一种意外的"关"和"开"在僵持不下。

"围观群众"的出现除了突显我的烦躁和不快外没有任何作用,尤其是余光里掠过他们居然饶有兴致地抱起了手臂,肘弯里的空余为一袋瓜子做好了预留。我愈加紧张,一切都在督促我必须尽快为这个镜头打上"完结"的字样。

"行了。不说了。"我甩下马赛的手腕。

"你先回答我。"他却迅速地反击了上来,重新回到我手臂上的力量带着更进一层的逼迫感,不再是和先前一样笼统地握,它们变成五根明确的手指,在我的皮肤上一根一根地上锁。

"回答什么?有什么好答的。"余光里的观众们看得眉开眼笑,我胸口强烈的抵触情绪像在绞杀一根稻草的轮轴,已经崩出脆弱的飞屑。

"你不要回避。"

"我没有回避。你赶快放手,我得打电话给保险公司。""这事还没必要着急。"

"你知道什么--"

"只要你的电话是在四十八小时内打的,就都没有关系--这点常识我至少还是知道的。"他快要在微笑中故态复萌。

"……你不幼稚吗?……"我没有其他话好说,只能笼统地胡乱开炮。

"你先回答我。"不自觉地,马赛扬起下巴,角度让他的目光被削成锐器,他就要从那里切下什么,"盛如曦,你先回答我。"我太没用了,我真的一无是处啊,用更直接点的说法,我弱爆了,我笨得像头驴,不,连驴都不会像我这样愚蠢,我居然是在这个时候,这个节骨眼上--一辆撞瘪了前脸的车停在二十米外,两名喜洋洋的路人在身旁围观,我错过了一切的时机,却因为对方只是喊了我的名字,三个字,连名带姓,马赛喊了我的全名,他毫无征兆地触动到我的哪个开关,让暗门下,有了泪腺作用的咸味。

我忽然就冒出了眼泪。

真真正正的眼泪,想忍耐的念头刚刚兴起,就把它们逼得像堵进狭窄入口的潮水,孤注一掷般涌得更高了。

当我明白过来,这突如其来欲泣的冲动既不是源自气愤,也绝非愕然或恼怒。恰恰相反,眼泪装饰一般沿着眼眶,软软地泛成了连我自己也无法理解的,压根是带着甜味的怅然啊。甜的,饱满的,宛若一颗露珠的,怅然啊。连从我的眼睛里看去的马赛,过往那些牵扯不清的标签从他身上迅速隐形,"年轻"也好,"后辈"也好,每一个强调着我和他之间固有差别的标签。马赛好像一件件脱去冬天厚重的羽绒服、围巾、毛衫,然后只剩一件单质衬衫那样,站在我面前,成了和我平等的人。

是这样的吧。对他来说,此时的我不是什么前辈,我无关资深,也没有那么多和现实有关的拷问要在他额头上绞起紧箍咒,于是他可以露骨地瞪着我,毫不避讳地用全名叫我:"你不说清楚,我就始终过不去。我就老是弄不清楚自己的状态。我没你想得那么无所谓,所以盛如曦,你先告诉我,你是我女朋友么?"马赛完全地正色,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矮大半个头,鼻尖在情绪下泛红的我--他觉得忽冷忽热,多少有些无法捉摸,以至于让他忍无可忍的我。他没有丝毫犹豫、退却,甚至连距离感的礼貌也成了多余,既然我们都是那么平等地站在一个属于感情的难题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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